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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家那两孔窑洞在向阳的坡上,院子里有两棵枣树。到了冬天,枣树上会落满叽叽喳喳的麻雀。父亲说,这些麻雀饿了,大冬天没个吃的,来到咱家门前讨食来了。说罢,父亲从谷桶里抓起一把谷子撒过去。
窑洞是砖窑洞。砖窑是陕北窑洞建筑的代表之一。我家这两孔窑洞是父亲亲手修建的。从选址到烧砖,再到修建等所有流程都是父亲一一把关的。
在陕北,要找到一块平展的土地不容易。面对起起伏伏的山坡,我的祖辈不知道上演了多少愚公移山的故事。每一孔窑洞的底座,都是半座被移走的山坡。陕北人硬是靠人力在山岭上削出一块平地来修建自己的家园。我家修建窑洞的时候,父亲和母亲没等到打春就开始用镢头开挖冻土,每日披星戴月。窑洞的地基上,洒满了父母的汗水。
挖砖和烧砖的辛苦难以想象。黄土用水搅拌均匀,然后用铁铲拍打泥堆和反复铲翻,再等两个小时的陈化,才能开始用只能装得下两块砖的木质模具制作砖坯,扣在空地上。一天下来,能挖制700多块砖坯。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,将第一天的砖坯全部垒在空地的边上,然后重新开始挖黄土进行搅拌陈化……就这样循环往复着要干两个月,两孔窑洞需要的砖坯才准备好。
烧砖更是考验耐心。刚烧制好砖坯的窑里温度极高,这时人是不可能进去取砖的。因此,开窑之后还需晾上两三天,让窑里的温度降下来。随后,父亲和母亲便会走进砖窑开始出砖。砖仍旧是烫的,父亲和母亲会快速抓起砖块,然后熟练地抛出去,砖块稳稳落地,不会磕坏一个棱角。
窑洞作为当年陕北人最主要的居所,在我们心里占据着特殊的位置。窑洞所代表的团圆与幸福,也激励着我们克服各种困难与辛苦去将它建成。最终,父亲的窑洞经过石灰粉刷,亮堂堂地呈现在大家眼前。
窑洞在这块土地上存在的意义,远远超过了居住这单一的功能。它更承载着这里的人们在此繁衍生息的历史。某种意义上来讲,从土窑洞开始到砖窑洞的变化过程,已转化为他们对自然和生命的情感认同。这种认同有赖于他们生性就把自己的生命置身于自然秩序之中,对自然充满尊重和敬畏。
父亲的窑洞十分牢固,可以在寒来暑往、风沙雨雪中沿用数十年。这两孔窑洞看似是用砖石砌起的,其实是用我们一家人的心血修起来的。
父亲还说,人就如同这窑洞,你只要做得扎实了,就会结实、饱满,就能长长久久地挺直腰杆。(郝随穗)